川普可能因國會暴動失去候選資格？一切從被疫情困住的法學教授說起

美國最高法院本週四（8日）將開始審議極具爭議性的案件，即目前最有可能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前總統川普，是否因為違反美國憲法修正案的「參與顛覆或反叛國家」條款，失去候選人資格。

這個案件的根源發生在2021年的美國國會山莊暴動事件之前，在川普涉入這個事件之前。一切要從新冠疫情困住一名美國法學教授說起。

被疫情困住的法學教授，想到要研究美國憲法被遺忘的條款

美聯社報導，2020年夏天，像許多人一樣， 印第安納大學麥金尼法學院（Indiana UniversityMcKinney Law school）教授馬格里歐卡（Gerard Magliocca），因為疫情管制被困在家裡，手頭有充裕時間可以使用。

作為一名美國憲法史的專家，馬格里歐卡決定研究美國憲法第14修正案中兩個長期被忽略的句子。這兩句條文日期追溯到南北戰爭後期，禁止那些「參與顛覆或反叛國家」（engaged in insurrection or rebellion）的人擔任公職。

到2021年1月6日，時任總統川普的支持者攻擊美國國會，試圖阻止國會承認拜登的勝選認證時，馬格里歐卡看到像是麥康奈（Mitch McConnell）和羅姆尼（Mitt Romney）這樣的共和黨參議員，把這次襲擊描述為一場「顛覆行為」。

當晚，馬格里歐卡在一個法律部落格上快速發表了一篇文章，他寫說：「第14修正案第3款可能適用於川普總統。」

在那場疫情的夏天過去4年後，美國最高法院將必須裁定這條憲法修正案條款是否適用在川普身上。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已經裁決川普適用該條款，不能在科羅拉多州參選美國總統。美國最高法院不太可能讓美國50州一個一個各自決定川普是否可以出現在選票上面，因此對科羅拉多州案的裁決，料將成為全美適用的判決。

長期靜止的條款，一開始很少人對它認真

這是美國最高法院第一次審理第14修正案第3款的案件，該條款在1868年通過後，曾用來阻止前南方邦聯的人擔任政府職位。1872年國會對大多數參與叛亂的邦聯份子赦免後，該條款便靜止沒被動用過。

在國會山莊襲擊事件之前，絕大多數憲法學者也幾乎沒有考慮到這個條款。它在法院上已超過百年沒被動用。現在，包括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自由派和保守派，諸多法律學者都重新發現了這個國家基本法文件中的這111字，現在已成為川普想重登總統大位的威脅。

1月6日事件後的幾天，在像是馬格里歐卡這樣的學者努力下，第14修正案第3款開始從歷史塵埃中浮現。總部位於麻州的「爭取人民言論自由」（Free Speech For People）組織，向全美50州的最高選舉官員發送了信件，警告他們如果川普在2024年再次參選，不要將他放上選票。

當時，該組織沒有收到任何一州的回應。該組織的共同創辦人勃尼法茲（John Bonifaz）回憶說：「其他人不把它當成嚴肅的事情。」

2022年1月，爭取人民言論自由組織在北卡羅來納州提出訴訟，要求根據此憲法條款，取消共和黨眾議員科索恩（Madison Cawthorn）的參選資格。由於科索恩在共和黨初選中就落敗，該訟案失去實質意義。

同月，華府公民道德責任組織（Citizens for Responsibility and Ethics in Washington, CREW）也決定在法庭上測試憲法第14修正案第3條。該組織的首席法律顧問薛曼（Donald Sherman）在受訪時表示：「我們的焦點不僅僅是川普，我們一直非常謹慎。」

2022年新墨西哥州的歷史性判決

到2022年9月6日，由於CREW提起的訴訟，新墨西哥州的一名法官下令，罷免已因非法進入國會山莊遭到定罪的一名地方議員葛里芬（Couy Griffin）。這是100多年來第一次有美國民選官員根據這個第3款罷免。葛里芬已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訴。

兩個月後，川普宣布再度競選總統。

爭取人民言論自由組織和CREW都開始仔細檢查各州的選票法，尋找可以迅速審理候選人資格爭議的地方。CREW找上了科羅拉多州作為訴訟地點。

薛曼和另一位CREW律師蘇斯（Nikhel Sus）聯絡了提爾尼（Martha Tierney）打官司，她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選舉律師，還擔任過該州民主黨的法律顧問。

雖然提爾尼並非代表民主黨的律師，但CREW想要保持陣容平衡。薛曼聯繫了尼科萊斯（Mario Nicolais），一位曾因不滿川普而離開共和黨的前共和黨選舉律師。

尼科萊斯是在推特（現X）社群平台上，第一次收到薛曼關於此案的聯繫，當時他覺得找上門的可能只是個瘋子。尼科萊斯回憶說，他當時想，「這是認真的？還是只是有人對前總統不爽？」

2023年，科羅拉多州正式審理該條款是否適用在川普身上

到2023年9月6日，距離葛里芬被依第3款罷免一年後，科羅拉多案的105頁訴訟文件在丹佛的地方法院提交。

川普聘請了前科羅拉多州州務卿蓋斯勒（Scott Gessler）代表他打官司。負責審理的丹佛地方法院法官華勒斯（Sarah Block Wallace）表示，她有義務根據科州的選舉法舉行聽證會。

在為期5天的聽證會期間，有兩名保衛國會山莊的警察作證，一位研究極右極端主義的加州大學教授，還有2名川普的助手和其他幾位證人。其中一人是馬格里歐卡教授，他向法院闡述了第14修正案第3款的歷史。

川普的律師感到悲觀，預料曾向民主黨捐款的華勒斯法官，可能對他們做出不利的裁決。川普發言人米勒在法庭外對記者抱怨說，原告故意選在一個傾向民主黨的州，在一個自由派的司法區提起訴訟。

華勒斯法官於11月17日宣布她的判決。她發現川普「參與顛覆」，但並不確定第14修正案的起草者是否打算將其用在總統身上。修正案中的第3款提到參與顛覆或反叛國家的人，不能擔任「總統和副總統的選舉人」，但沒有提到是否包括總統職位本身。

美國的總統是採用「選舉人團」制度，各州有一定數量的「選舉人」票，大多數的州都是讓在該州獲得勝利的總統候選人贏者全拿，少數是依照投票比例。華勒斯法官談到的就是不能出任這個「選舉人」，但她認為憲法並未明確規定不能出任總統或副總統候選人。

也就是說，華勒斯不願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禁止特定人士參選美國總統的法官，除非憲法規定能獲得確切清晰的解釋。這就把球交給了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

「僅差一步之遙」就能取得的勝利

蘇斯回憶說：「這是只有律師會喜歡的一場失敗。」CREW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只需要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支持華勒斯的所有裁決，並解決美國總統是否受到條款包括在內的「技術性」問題。

該州最高法院的7名法官 — 全是由民主黨人從一個非黨派小組選定的人選中任命 — 在三週之後的口頭辯論，向雙方發問尖銳的問題。雙方都無法確定是否能取得勝利。

12月19日，科羅拉多最高法院下午宣布判決 ，以4比3的票數宣告川普取消資格。科州的這一決定仍暫緩執行，將等待在週四開始的美國最高法院辯論結果。

由於美國最高法院本次會期到6月就會結束，要審議這麼事關重大的憲法問題，時間相當緊湊。但在制定將近一個半世紀之後，美國憲法第14修正案第3款，將第一次決定是否禁止某人參選美國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