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人物】被稱「鋼鐵人表弟」紅回台灣 鍾凱翔走出紙雕藝術的商業之路

2024-03-09 08:30 / 作者 陳玠婷
台灣唯一的瓦楞紙紙雕家鍾凱翔,將骷顱頭與綻放的花朵結合在一起,傳達在低谷絕望中要樂觀迎接希望。鍾凱翔提供
眼前1:1大小的小麻雀,展翅站在樹梢上,靈動的雙眼以及細如真實毛髮的翅膀,彷彿童話故事般,只要吹口氣就能賦予他生命,令人讚嘆。台灣唯一瓦楞紙紙雕家鍾凱翔,幼時開始畫畫、摺紙,少言內斂的他,把精神時間都富藏在腦袋與雙手,將呆板無奇的瓦楞紙幻化得栩栩如生,小如甲蟲、鍬形蟲、竹節蟲,大型作品如台灣雲豹、猩猩、海豚,還曾製作漫威英雄「鋼鐵人」從國外紅回台灣,吸引各式收藏家、保育單位和企業集團上門訂製獨一無二的作品。

士林的蟲磨坊是鍾凱翔的小天地,他從學生時代就在這裡找靈感與創作,至今仍有作品存放在此。鍾凱翔提供


受父母引導與無條件支持 他鍾情於紙雕創作

鍾凱翔今年甫30歲,在台灣創作環境尚不友善的環境中,他如何在美術家職業黃金時段存活下去?這個答案,其實早在他20歲製作「1:1鋼鐵人在美國爆紅回台」到現在,就已經找到可行的方向,為此,他可以說是將藝術工藝和商業之間的尺度掌握地很好,在退伍第一年(2020)依靠瓦楞紙紙雕專業賺了人生第一桶金。

鍾凱翔的工藝人生,必須從鍾爸、鍾媽的教育觀說起。自他有印象來,他們一家四口常常待在大自然裡,家裡的電視也往往播放動物頻道,因此他很沉迷觀察動物。

另外,鍾爸鍾媽過去從事皮件買賣與設計,他對製作工具與素材相當熟稔,且在父母刻意引導下,鍾凱翔與妹妹的玩具通常與「動手做」、「思考動腦」有關,他說:「其實爸媽沒有設限,只要符合這兩個條件,我們想要的玩具通常都可以到手。」譬如他很喜歡看動物圖鑑畫畫,因此以前每到假日鍾媽媽都會帶他到圖書館或政大書局,讓他盡情地翻書,把圖鑑帶回家細細描繪,同時把動物特徵與細部刻畫在腦海裡。

鍾凱翔幼時為自己製作的道具,盾牌上的龍細緻到超乎預期。鍾凱翔提供


他笑說,畫畫與習慣動手加成的效果,從小學5年級養了甲蟲之後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指出,養了甲蟲,以前單純上山目的變得不一樣了,他開始觀察捕捉昆蟲,夜晚時,爸爸開車,讓他坐前座藉著車燈的光找尋昆蟲,看到目標會翻身下車捕抓,回頭再高舉向爸爸、後座的媽媽與睡著的妹妹分享快樂,「我從小情緒表現很平淡,少言內斂,觀察同學1年了才會主動講話,也不太參與活動,但我看到昆蟲,會突然很high。」

鍾凱翔的訂製仿真甲蟲。鍾凱翔提供


此外,鍾凱翔也開始用折紙、紙雕記錄甲蟲的成長軌跡,且一折一發不可收拾,媽媽為此帶著他到處蒐羅工具與紙材,「以前真的很著迷畫畫、摺紙,學校下課的時候,我就畫畫,放學同學去泡網咖,我趕著回家繼續做昆蟲,照顧我的動物,做這些事都很花時間,那時每天想做的事都做不完。」

蟲磨坊遇貴人、好友 他專心實現自己的夢想

鍾凱翔著迷昆蟲的程度,或許台北士林昆蟲專門店「蟲磨坊」可以清楚描繪,而且這裡也是他有今日成果的發源處之一。他回憶,小時候只要在裡面坐一整天,被蟲蟲們環繞就會感到無比開心,與一般好動、需要大量運動發洩精力的同齡男生大不相同。

不過,對鍾凱翔而言,蟲磨坊不只有昆蟲,他在這裡結識許多不同年齡層的蟲友,2位老闆更是他人生中的貴人。

鍾凱翔與蟲磨坊的老闆、蟲友們有深厚的交情,許多人都很支持他的創作。鍾凱翔提供


他說,「蟲磨坊有兩個老闆,一位是蕭大哥,本來就懂藝術,我常常看他做標本,學到很多技巧,他是我的技術指導;另一老闆是阿文大哥,他給我很多情感支持,以前高中躲在蟲磨坊做昆蟲模型,吃飯時間一到叫我幫忙顧店,出去買了2個便當,1個給我,1個給自己,他真的很照顧我。」

鍾凱翔從小就對畫畫與手工創作特別有興趣,獲得家人支持。鍾凱翔提供


而學生時期在蟲磨坊的那段時光,鍾凱翔做了許多擬真的紙昆蟲,栩栩如生獲得蟲友們真心讚賞,獲得「折紙」綽號,如今他走進店裡,大家仍是「折紙來了!」向他打招呼,十分親切。

不過,摺紙興趣歸興趣,鍾凱翔在高中以前從未想像過自己未來要走美術這條路,「高中以前念升學班,成績都可以在前幾名,而且當時社會都說『念美術會餓死』,所以沒有想過這些,可是到高中之後,第一次段考掉到10幾名,想說努力念書拚拚看,結果第二次竟然變成20幾名,那時打擊真的很大……」

於是,他悄悄決定大學要遵從自己的興趣考美術系,在不告訴爸媽、學校老師的狀況下,每日放學就往蟲磨坊跑,關在裡面做模型練術科,考試前接受阿文大哥的挑戰,將瓦楞紙精雕細琢成「巨龍」,後來順利考上東海大學美術系。

讓平凡的瓦楞紙變得不平凡 他從仿真走到設計

鍾凱翔選擇瓦楞紙做為紙雕工藝的材料,純粹是喜歡它簡樸、易得、可塑的特性,在他眼中,看似平凡無奇、硬梆梆沒有個性的瓦楞紙,透過物理技法,無論是一開始的仿真圖鑑路線,到後來走到有個人特色的肌肉骨骼動物,海豚細尖牙齒、雲豹的優美身軀,都能如實呈現。

鍾凱翔認為,除了專研擬真的技法之外,透過展現動物的肌肉紋理可以傳達生命蓬勃的美感。鍾凱翔提供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大一那年一時興起做的「鋼鐵人」,受到美國好萊塢電影特效學校(Stan Winston school)關注,飾演鋼鐵人的小勞勃道尼(Robert John Downey Jr.)轉發他的作品,間接為他累積未來職業能量。

舉例來說,從那時至今有間紙箱再生廠商主動贊助他素材、租屋處的房東免費提供他一間房保存作品,還有許多慕名而來的客人想買他的作品,「不過,我在大學的時候不想賣,把作品存起來辦展覽,直到退伍後才開始接訂製單,「客人千奇百種,有人訂來做保育展覽、有人用來送禮,有人當家裡擺飾,什麼都有」,第一年透過訂製單、活動、授課等等,他迅速累積第一桶金。

鍾凱翔為《變形金剛》特別訂製的「金鋼王」。鍾凱翔提供


派拉蒙影業下訂單 花348小時趕出1米7高「金剛王」

他分享,每一個案子都有故事,去年(2023)5月接了製作電影《變形金剛》派拉蒙影業親自下的訂單,短短3個禮拜之內,趕了一只1米7高、2米長的「金剛王」,全身都是機械零件細節,「除了內部支撐的鐵架之外,共計使用了36公斤的瓦楞紙,三箱瞬間膠,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製作,實際操作時間約348小時,我幾乎都沒有出門,做完就睡,醒來就做,一直做到最後一塊零件黏完,過五分鐘運送貨車就到樓下了,很刺激。」

他也說,所有作品都是嘔心瀝血完成的,他很珍惜但不會捨不得,有機會可賣給收藏家,只有「麻雀」是他唯一的非賣品,因為麻雀的創作起源,源自於一個已逝的好朋友。

小小麻雀的細節相當細緻,羽毛的蓬鬆度與翅膀弧度等等,都是令人讚嘆的細節。鍾凱翔提供


鍾凱翔說,大二某天半夜接獲國中同學來電,通知好朋友因車禍過世的消息,讓他突然意識到人生的無常與脆弱,公祭那天看到合照哭到站不穩,後來他想起麻雀會弔念死掉同伴的特性,便決定透過麻雀紙雕紀念好友。

沒有相同領域的前輩 他獨自摸索出商業模式

鍾凱翔說,職業藝術家要從創作跨到商業階段,勢必會經過陣痛期,不過他很很慶幸自己在大學時已累積經驗,後來成為正職藝術家相對得心應手,「因為當時身分是學生吧,大家容許我可以做各種嘗試、實驗、犯錯,我擁有很多空間去摸索適合的方法。」

他說,在瓦楞紙的紙雕美術圈中,台灣沒有可詢問的前輩,因此很多商業案都得靠自己摸索,現在回想起來,以前有些案子條件不合理,譬如拍廣告的時候收到1萬塊覺得很開心,後來才知道偏低,「不過小時候不覺得自己吃虧,覺得那是新鮮體驗,如果現在遇到了,我會反映看看,也會告訴自己要往好的地方想。」

鍾凱翔累積10、20多年來的作品,工作室擺滿了創作。鍾凱翔提供


他也坦言,在台灣做美術最難的地方是廠商面對藝術家說「雙方互惠」,實則上卻是用「給你舞台要珍惜」的態度,要求他無償提供作品,令他相當頭痛,「我也是人,要吃飯,如果合作對象都要這樣,我會餓死!」

至於未來是否會改變設計方向,鍾凱翔對此保持樂觀開放的態度,他認為未來有許多可能,譬如疫情間,許多活動、展覽幾番變動,他從第一年的第一桶金瞬間變得收入極不穩定,便設計骷顱頭以示焦慮緊張,但眼睛與上方點綴的花瓣,卻是蓬勃生命的象徵,整體意象跳脫過去如同標本的設計。

除了創作與展覽,鍾凱翔也樂於透過工作坊,讓有興趣的民眾體驗瓦楞紙的多變性。鍾凱翔提供


他笑說,自己是個喜歡挑戰的人,去年客委會用他的生命故事寫了一首歌,邀請他親自唱一段rap,又或者曾經接受保育團體做模型、宣導,種種不同類型工作機會,都成為他想像未來的基底,「今年算是疫情後第二年吧,很期待有更多不同的挑戰出現。」

鍾凱翔 小檔案

年齡:30歲
學歷:東海美術系
現職:瓦楞紙紙雕家
經歷:2023「光源台北」台灣燈會在台北
2023年電影《變形金剛》模型「金鋼王」
2022年TTF台北國際玩具創作大展19
2022年GQ潮流文化祭
2021年曼斯特國際藝術展聯展
2019 年Art Taipei 台北藝術博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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