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萱專欄｜「蔡總統還沒當過兵咧！」 韓國瑜是無知還是性別歧視？

總統蔡英文、高雄市長韓國瑜。（圖片來源／蔡英文、韓國瑜Facebook）

韓國瑜特別強調自己當過兵，並說「蔡總統還沒當過兵咧！」其實是中華民國政壇很常見的一種相罵模式。過往在大大小小的選舉當中，經常可以看到「某個政治人物有沒有當過兵」的話題，從陳水扁到連勝文，藍綠都很難倖免。透過指出對手沒有當過兵，政治人物們藉此競爭某種陽剛中心的政治資本，互相檢視彼此的愛國程度，同時操弄社會對於「人人都要當兵」的素樸平等想像。

若要論理，當過兵又如何，一定比較擅長軍事和統御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難道念過國民義務教育，就會懂怎麼辦教育嗎？但這種對於當兵的爭論，超越論理而成為一種對於陽剛氣質的信仰與資格證明。當兵作為陽剛氣質的考驗、「成為男人的訓練」，相對的，沒當過兵就是「不是男人」、「不夠男人」，這種競逐是怎麼產生的？

中華民國大多數的公民從軍，是源自義務役體制下針對生理男性的剝奪和無從選擇，人們大多是不得不從軍。這種國家對個人自由和生涯規劃的剝奪必須師出有名，所以社會不停地利用「保家衛國」、「成為男人」這兩種價值層次的正向鼓勵手段，來合理化國家對個人自由的剝奪。（同場加映：破除女權自助餐迷思！台灣性別平權指數比一比）

服兵役示意圖。（圖片來源／PhotoAC）

除了討論政壇陽剛氣概的競爭遊戲，因為蔡英文是女人，這件事情還可以拉到另一個角度來思考。如果把當兵、愛國以及理解軍事畫上等號，以現行的法律和國家體制而言，根本上就是把女性排除在外，在政壇運用這種邏輯競逐，也是對女性政治參與的不友善。除此之外，還不假思索地接受國家剝削，服膺於利用陽剛氣質合理化國家體制的陽剛邏輯，其實對男人也沒有好處。為了「沒當過兵就不是男人」這樣的男子氣概認同，就付出幾個月、甚至幾年的自由，這樁自由的買賣未免也太划算了。

雖然身為女性主義者，我個人的立場是反戰也反對徵兵制的。強迫不同政治和國族立場的人，都必須要透過軍事參與來盡國家義務，本身就是一種很粗暴的手段。不過如果有人相信公民有透過從軍來守護國家的義務，那按理來說，應該要同意現行法律排除女性的相關義務即是一種不平等，而不是藉此來暗示女人比較不愛國，或是不擅長統御跟對軍事不瞭解，更不是以此作為吵架本。（同場加映：女性主義＝女權自助餐？女書店吳嘉麗：不只解放女性，也要解放男性）

總統蔡英文曾於2月25日於Facebook表示：「做為台灣第一個女性總統，我經常面對各種挑戰和質疑。但是我認為，用性別質疑我的能力，並沒有意義。」（圖片來源／蔡英文Facebook）

韓國瑜當然並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支持者也認為他只不過說出「實話」。其實我也同意他是說出實話，只是這個實話背後，有太多值得思考的事情。這句話不見得是針對女性身份的攻擊，卻實實在在反應了中華民國政壇一種慣用的伎倆，陽剛中心、資格論、操弄民眾對於平等的期待。

也許韓國瑜並沒有特別想要指出蔡英文是女人──由於目前的兵役體制本身就存在著性別不平等，蔡英文並不會跟他一樣有「盡義務」的機會──也許他只是隨著習慣的中華民國政壇吵架模式。不過也正是這種模式，證明了性別差異在中華民國政壇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注意到的事，在這個場域中，人們慣於用陽剛的行為模式在思考和批評他人，女人往往被當成男人來看待，而不是男人女人都被視為平等的人。

當然也有可能就是因為蔡英文是女人，確實沒有當過兵，所以韓國瑜透過這個方式來指稱蔡英文不瞭解軍事、不擅長統御，進一步暗示她在軍事問題上的失職。

如果韓國瑜說「蔡總統還沒當過兵咧！」的同時，沒有想要指出蔡英文是女人，那是對中華民國徵兵制度背後的性別不平等問題的欠缺思考；若是想要指出蔡英文是女人，則是很明顯的性別歧視。不知道韓市長的本意到底是哪一個？不過依照他平常回答問題的風格，我們可能很難有答案就是了。（同場加映：韓國瑜與中國的52億採購訂單，是包著糖衣的政治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