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反對派為何動不了普丁？因為他們只會吵架

立陶宛的歐洲議會議員邀請俄羅斯各反對派代表至比利時布魯塞爾聚會，討論俄羅斯的民主之路。俄國反對派長期以來就是各據山頭，誰也不挺誰；歐洲議員很快發現，即使爆發俄烏戰爭、即使俄國面臨孤立，這都沒有使俄羅斯反對派更團結決心對抗總統普丁，反而更分裂。

《金融時報》10日報導，俄國反對派人士有些入獄，有些流亡外國，現在各派系代表有機會一聚，但彼此仍爭執不休，俄烏戰爭還讓他們分裂得更嚴重，因為有更多議題可以讓他們意見不合，例如是否支持俄羅斯戰敗、是否支持烏克蘭求償，如果站在這些議題的肯定立場，可能先葬送自己在俄國政治的未來。

邀請俄國反對派參加歐洲議會會議的立陶宛議員庫比柳斯（Andrius Kubilius）說，「他們有內鬥，或許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團結。如果他們在某些戰略上可以更團結一點就好了」。

歐盟雖嘗試將俄國反對派聚在一起，但知名反對派人士納瓦尼（Alexei Navalny）的追隨者拒絕參加歐洲議會這場活動，就是俄國反對派團結不起來的一大徵兆。納瓦尼的反貪腐基金會以立陶宛為基地，幕僚長沃爾科夫（Leonid Volkov）拒絕赴布魯塞爾參加會議，因為不想和那些與他們觀點不一致的「反對派競爭對手」同舟共濟。

歐盟找這些俄國反對派來，是希望勸他們商討出一個有說服力的民主計畫，號召俄羅斯人民反戰；歐盟外交官員希柏特（Michael Siebert）說，歐盟「想和俄羅斯合作，但必須是個不一樣的俄羅斯」。

但什麼才是「不一樣的俄羅斯」？如何實現一個不一樣的俄羅斯？最重要的是，誰來領導這個不一樣的俄羅斯？各家反對派看法南轅北轍。

最大聲量的反對派要領導權

曾靠著石油成為俄國首富的霍多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是繼納瓦尼之後聲勢最大的反對派，他批評納瓦尼的派系使俄國反對派團體長期處於衝突，「在他們心中，他們只願意當領袖」，而納瓦尼派系不接受聯合領導這種事。

現年47歲的納瓦尼2010年代初期崛起，很大原因是他無視其他反對派，專心在網路上進行揭露俄國政府貪腐的組織行動；和其他積極與西方往來的俄國反對派不同，納瓦尼大多避開西方外交官的聚會、較少去歐洲參加會議，認為「關心俄羅斯人真正擔憂的事情」才會讓他在反對政府上有更多合法性。

納瓦尼2020年在西伯利亞地區中毒，外界認為是被俄國政府下毒；他被送往德國救治，2021年康復後他回到俄羅斯，立刻被捕，他的反政府組織則被掃蕩。納瓦尼目前仍在獄中，時而透過律師和盟友在網路上發聲批評普丁政府、講述他在獄中受到不人道對待。

與納瓦尼基金會有任何聯繫、或反戰的人都可能被俄國政府逮捕。他被捕時曾有大規模示威要求釋放他，而本月4日他生日，敢上街祝他生日快樂的支持者則相對少很多。

非納瓦尼基金會成員、但為納瓦尼擔任非正式顧問的米洛夫（Vladimir Milov）表示，納瓦尼基金會的人有雄厚政治資本，「是用血、汗、淚打出來的」，要是在反對派聯盟裡只能當個一介成員，對他們來說大概根本就沒有吸引力。

還沒行動，空談形式

政商關係良好的反對派霍多科夫斯基則對《金融時報》表示，他和納瓦尼團隊意見上最大的分歧，就是「人民陣線或革命黨」；他說，世上沒有革命政黨掌權之後實現真民主的案例，而人民陣線發動的變革雖然也不一定都能實現民主，但發生的機率比較高。

霍多科夫斯基仍在努力與年輕的反對派活動者交流，企圖建立更大規模的聯盟；目前為止，他在YouTube上的聲量與納瓦尼幾乎沒得比。

最近在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舉行了另一場俄國反對派會議，納瓦尼和霍多科夫斯基的人馬都有參加，毫不意外也發生爭執。霍多科夫斯基派批評納瓦尼派目中無人、傲慢無禮，罵到主持人不得不搶走麥克風。

雖然如此，霍多科夫斯基說，這場爭吵使納瓦尼團隊和其他反對派有平等的地位，「他們想和那些身在俄羅斯的人合作，這很好，但我們也可以從納瓦尼支持者街頭運動規模越來越小這件事看出來，在極權主義之下，即使是他們，要動員俄國境內的人也很難。他們和其他反對派處境一樣，差別只在於，我們還沒準備好讓俄國境內的支持者遭遇報復」。

前烏克蘭總統顧問阿雷斯托維奇（Oleksiy Arestovich）也呼籲俄國反對派趕快消弭彼此間的歧異。他告訴《金融時報》，「我和俄國反對派聊過很多，他們每次都是講沒兩句就開始罵其他反對派人士。如果你們有共同的目標，例如你們都希望俄羅斯開放、民主，那就應該以此作為共同努力的基礎啊」。

學學白俄羅斯，好嗎？

一些歐洲官員希望俄國反對派可以學學白俄羅斯反對派，建立一個統一的平台和總部，一同代表俄羅斯去遊說西方、幫助反戰的俄國人，但目前還沒達到這一步。歐洲議會議員庫比柳斯警告這些反對派，世事難料，每個反對派即使現在聲量再好，都可能在突發狀況中被取代，「革命開始時，誰會竄升成領袖都很難預料」，建議大家不要只顧面子。

只不過，3年前白俄羅斯反對派大整合，共推季哈諾夫斯卡婭（Svetlana Tikhanovskaya）參選總統，最後沒能扳倒獨裁者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季哈諾夫斯卡婭在選舉後沒多久立刻「被失蹤」，再度出現時已被強制送到立陶宛；另一名反對派人物、前白俄羅斯駐美大使之妻切普卡洛（Veranica Tsapkalo），也在選舉後流亡波蘭。

白俄羅斯人民2020年8月選舉後，連續多週上街抗議盧卡申科舞弊，一度動員20萬人，讓盧卡申科政權顯得岌岌可危，連普丁都沒打算立刻出手救。但在普丁慢慢表態後，示威活動開始遭到強力鎮壓，最終街頭活動幾乎沉寂，當時乍現的民主曙光又黯然而去。

白俄羅斯當時三位反對派女性領袖，至今仍有一位在獄中。現年41歲的卡列斯尼可娃（Maria Kalesnikava）本來是旅居德國的音樂家，為了替其他反對派領袖助選而返國，其支持的人物在競選總統期間遭下獄，她繼續領導團隊支持季哈諾夫斯卡婭。2020年9月，白俄當局挾持卡列斯尼可娃，準備讓她「被流亡」烏克蘭，但她在邊境將護照撕毀，最後仍關押在白俄羅斯，2021年9月遭判11年徒刑，近月以來多次傳出健康問題而住院，但家屬無法探視。

如果像白俄羅斯反對派如此團結、人民示威動力升到最高點之際，都無法推翻盧卡申科；那麼，比白俄更不團結的俄羅斯反對派、比白俄人民更不願上街表態的俄羅斯人民，哪有可能扳倒比盧卡申科更有權勢的普丁？充其量是俄國政壇內鬥，更兇殘更鷹派的人取而代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