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看不到希望」　中國難民冒死偷渡美國人數遽增

在中國政府先前嚴格防控疫情及習近平高壓統治下，過去3個月來已有將近4千來自中國的難民冒險穿越南美叢林前往美國，尋求民主自由生活。《華爾街日報》最近採訪到一名上海健身教練，描述他如何踏上這趟危機重重的自由之旅。

在上海擔任健身教練的黃丹尼爾(Daniel Huang)今年1月搭上哥倫比亞一艘擠滿人的快艇，想要抵達巴拿馬彼岸。他全身被大浪浸濕，手機上已打好一封寫給父親的告別信，因為他認為自己很可能過不了這一關。

「我在中國看不到希望」
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高壓統治下，無數的中國人逃離家園，千里迢迢抵達南美，希望從這裡一路往北邁進，前往美國申請政治庇護，而黃丹尼爾就是其中之一。他向《華爾街日報》表示: 「我在中國看不到希望。如果有別的辦法，誰會想離開家人？」

報導指出，這些冒著生命危險要從拉美偷渡美國的中國難民，來自中國各階層。在習近平的統治下，中國民營企業生存環境惡劣，裁員、企業撤資消息不斷。根據聯合國難民組織統計，2022年中約有11.7萬人逃離中國前往世界各地尋求庇護，此數字比2012年底的1.5萬人增加近7倍。

今年已有3855名中國「走線大軍」
過去3個月來，已有3855名中國人穿越南美洲通往中美洲的唯一陸上通道、達連隘口（Darién Gap）。而2022年一整年只有2005人、2020至2021年更只有376名中國人企圖從這裡偷渡美國。

想要從拉丁美洲進入美國領土的中國人通常收入較低且教育程度不高，難以從其他方式取得美國簽證。這階層的中國人有許多人在疫情期間喪失賴以為生的工作。

30幾歲的黃先生說，他花了近3000美元(約9萬1505元台幣)取得專業健身教練執照。但新冠疫情爆發後，許多健身中心關閉，失業兩年的他好不容易去年11月前往富士康工廠上班，卻又因為在罷工潮期間與工廠警衛發生衝突而遭解職。

黃先生說，他湖北老家的公安叫他去解釋當時狀況，讓他嚇壞了。因他在18歲時曾因嫖妓被捕入獄，但他稱自己被冤枉。因為不想再被關進牢裡，黃先生決定加入「走線大軍」。

「走線」是最新的中國網路流行語，主要是去年抖音上流傳多段途經南美達連隘口前進美國的畫面，這些人被稱為「走線大軍」。

黃先生在網路上借了1.3萬美元(約39.6萬元台幣)展開逃難之旅。第一個難關就是如何離開中國。在疫情期間，中國嚴格限制護照發放，不管是出國念書或工作都得面臨嚴格審查。為了取得護照，黃先生在網路上買了一份假的國外大學入學許可文件。

他獲得土耳其政府發放的簽證，再向中國海關謊稱自己要去當地研究餐廳營運，而獲准出國。到了伊斯坦堡，黃先生賣掉手上的iPhone13，換了較低階的手機，避免在街頭上遭歹徒覬覦。接著他再飛往厄瓜多，也是他出逃路線中唯一允許中國公民免簽證入境的拉美國家。

在飛往厄瓜多的飛機上，黃先生遇到了其他和他有相同目的的中國人。他和另一名中國男子向人蛇集團付錢，讓對方把他們帶進哥倫比亞境內。到了哥倫比亞，兩人被當地移民官員索賄，幾乎交出身上所有的1700美元(約5.2萬元台幣)才脫身。但另一人此時已不想再繼續前進，決定放棄返回中國。黃先生則是拿出藏在鞋子裡的200美元鈔票，搭上一輛計程車前往靠近達連隘口的城鎮。

人蛇收至少21萬台幣助偷渡美國
根據其他也準備從達連隘口偷渡的中國難民表示，人蛇集團會向他們收取每人7千到1萬美元(約21.3萬~30.5萬元台幣)不等的費用。若想用較安全的方式，即搭機飛往墨西哥，則會被人蛇集團要求付6萬美元(約183萬元台幣)以上。

在準備達連隘口前，黃先生認識了一名帶著16歲兒子一起偷渡的李先生。李先生是廣東的皮革貿易商，是擁有房產的中產階級。過去10年來，他參加過多次反污染示威活動，並聲援香港的民主運動。

「到了美國才能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
2019年，李先生被中國官員要求刪除他在社群媒體上批評習近平的發言。他在2021年和去年分別被相關人員叫去問話好幾個小時。在二度遭到拘留後，李先生不想讓兩個孩子繼續在中國受到共產黨洗腦，決定先帶著長子出逃。李先生知道他和家人不太可能取得美國觀光簽證，所以想盡辦法先到拉丁美洲。他向《華爾街日報》表示:「如果能抵達目的地，就能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

李先生父子在遇到黃先生前，先在厄瓜多邊境遇搶。當時他的兒子打算放棄，並在視訊電話裡向母親和弟弟哭訴，但李先生跟兒子說:「自由必須付出代價。」

李先生父子和黃先生一起踏上達連隘口這條「走線」逃難路。黃先生說，沿途部分路段傳出陣陣腐敗惡臭，很可能是從偷渡失敗的難民屍體傳出。根據聯合國難民組織，去年有36人死在達連隘口這條偷渡通道上，而這數字很可能比真實的死亡人數少了許多。李先生和黃先生都在渡河途中差點丟掉小命，他們共花了兩天時間才到達位於墨西哥境內的對岸。



黃先生抵達墨西哥後和李先生父子分道揚鑣。他原本搭上一輛前往美國的公車，途中被墨西哥警方因違法入境而逮捕送回墨西哥南部。在那裡，黃先生又和其他幾名中國人湊錢買了兩輛摩托車，一行人騎上了被稱為「死亡公路的」墨西哥101號高速公路。該公路沿途因為暴力犯罪事件頻傳而有此稱號。

果然，他們上路不久後就遇見有人開車尾隨，並從車窗中揮舞槍枝要他們停車。黃先生加速油門衝向附近的軍警檢查哨求助，而他的夥伴則是跳車離開。

在軍人的協助下，黃先生一行人算是驚險逃過一劫，墨西哥軍人也睜隻眼閉隻眼的讓他們離開，只是他們此時也沒了摩托車當交通工具。

一名在附近工作的中國承包商找人開車載他們前往美墨邊境，一行人自行爬越高牆，向德州的美國邊境人員投案。黃先生申請政治庇護後獲釋，預計本月稍晚將舉行聽證會。至於先前和他一起穿越達連隘口的李先生父子用了較短的時間抵達德州，兩人也申請了政治庇護。

赴美尋求庇護中國公民人數倍增12倍

《華爾街日報》報導指出，自去年10月至今年2月間，美國邊境已接受4271名中國公民投案，人數是去年同期的12倍。德州一間專門庇護難民的天主教教會人員表示，過去大概幾個月內才會接待一名中國難民，「突然間，我們發現大量來自中國的人。最近有一天突然出現50名中國難民，約佔當天所有難民數的1/4。」

李先生這個月順利讓兒子在紐約州的一所公立學校就讀，並等待10月的聽證會結果和工作許可。黃先生則是在洛杉磯一處民宿落腳，那裡有約20幾名和他一樣冒險偷渡前來美國的中國人。黃先生向記者說:「有些人的旅程較平順，而我的則是非常艱困。但我現在已經非常感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