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諾談名人與疾病】乾隆皇帝與自戀型人格

說起乾隆皇帝，他在古代帝王中算是相當高壽，隨著諸多戲劇的推波助瀾，今天他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鮮活形象，而近年來不少學者們對他的評價也都趨於兩極。客觀而論，在他任內，大清國的版圖之大，超越漢、唐，乾隆王朝的GDP總量可觀，是當時世界上舉足輕重的超強經濟體；然而，也有學者評析乾隆盛世是「飢餓的盛世」，因為雖然當時的貴族、仕紳過得不錯，但平民百姓的日子卻很苦，且思想受到壓抑，言論自由度與創作風氣還遠不如幾百年前的宋朝。

而乾隆帝恐怕也是歷史上最愛為自己取綽號的皇帝之一了，包括古稀天子、十全老人等，都是他給自己包裝的封號，他甚至還特別為自己這些綽號刻了印章；而最讓許多文史工作者受不了的，恐怕是他是個「蓋章達人」！許多有名的畫作、名帖，都被他給蓋了他形形色色的章，彷彿被塗鴉了般，讓後世再也看不到那些藝術品原本的乾淨原貌；他一生作詩四萬多首，數量之多足以匹比《全唐詩》，其詩作雖被後世普遍認為幾無傳世價值，但他當時卻對自己的才氣頗為自賞。此外，他晚年時面對英國使臣馬加爾尼的倨傲態度，更使清朝落入繼續鎖國的窘境，沒能跟上西方工業革命後的進步浪潮；在他禪位給嘉慶後，亦常表現出「這國家真沒了我，行嗎？」的姿態，他在退位後依舊掌權，皇宮中仍繼續沿用乾隆年號。

請容我這樣說，身為一個精神科職能治療學者，我覺得乾隆的職能表現整體而言並不差，但他後半生的表現卻讓我聯想到一個專有名詞--「自戀型人格」。這樣的患者常會過度誇大自我的功績與重要性，渴求他人的讚美，缺乏同理心，專注於成功與權力，自信但傲慢、喜好包裝形象等，而許多這樣的患者往往並不具有病識感。當然，我們現在無法請精神科醫師跨越時空去診斷乾隆皇帝究竟有沒有「自戀型人格」，但若要說他肯定沒有，恐怕更有違和，別的不說，他自詡的「十全武功」中有許多項其實都是湊數、硬拼的，他在歷史上的種種傲慢言行與強勢，亦實在跟自戀型人格者所會有的臨床表現有太多雷同。



但無論如何，乾隆已是幾百年前的作古人物了，而如果我們在現代真的在職場上碰到了疑似自戀型人格者，又該怎麼與他相處？身為精神科的職能治療師，我有「四不原則」推薦大家在職場上參考：

1.不要太想改變他：很多人會想靠溝通、建議來改變某些自戀傾向者，但若對方真的是自戀型人格患者，即便是受過正統訓練的醫事人員都不容易靠著幾次會談就改變他，遑論是一般人。也許對方的自戀言行讓您受不了，但「不要太想改變他」是避免自己過於挫折或氣餒的認知前提。

2.不要太輕信他所講的一切：許多自戀的人會過於自信、過度包裝自己，如果您真的輕信他所講的一切或他的真實能力，恐怕要導致您在職場上有超乎預想的損失或誤判！稍微把這樣的人所講的話打個幾折，依他過去的客觀表現來衡量可以交付給他多少任務，對彼此都是益事。

3.不要過度在意他對您的評論：許多自戀的人會急於標榜自己的好，但偏偏許多自戀型人格者能歌頌的客觀成就未必多，這時，便只好「用貶低別人的方式來突顯自己」！但這些貶抑自然也未必客觀，是以您如果對某些自戀型人格者對您的貶抑之詞耿耿於懷，實在是不值得。

4.不需過度配合他：許多的自戀型人格者心中只有自己的表現與風光，不喜舞台上有別人比他出風頭，是以若您跟其相處，可能他會展現出一定程度的操控性，強勢的期待您能配合之，但其實無論他再怎麼自信或強勢，您都沒有「義務」要過度配合他或回應他的要求或挑釁。

平心而論，乾隆皇帝在清朝歷史上有許多不可忽視的功績，最起碼他在疆域拓展與政權維穩上展現了罕見的幹練手腕，但他的自戀性格，自負與自我，讓許多人民活在高壓之中，也使清朝失去了跟西方一起進步的契機，甚至還自以為瀟灑的「破壞」了許多藝術瑰寶、文化資產。如果您察覺到自己有類似的傾向，記得讓自己不要繼續陷得更深；而如果您身邊有人有類似的傾向，記得善用上面提出的「四不原則」，降低他對您人生的負面影響。

（本文作者施以諾為輔仁大學醫學院職能治療學系教授兼系主任、臺北市醫學人文學會榮譽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