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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卡政府宣布明年元旦解散 32年「共和國」成為泡影

    2023-09-28 18:15 / 作者 林宜萱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路透社
    外高加索國家亞美尼亞在亞塞拜然境內的飛地納卡(Nagorno-Karabakh),經過約30年的自治後,不敵亞塞拜然本月發動的閃電戰。納卡政府今天(9/28)宣布將於明年1月1日解散;亞塞拜然表示,當地12萬名亞美尼亞族人可以留下,但沒人敢賭這一把,因為談判裡幾乎沒提到如何保障他們的安全。

    綜合美聯社、路透社與《衛報》報導,亞塞拜然封鎖納卡近10個月,本月19日大舉進攻,納卡自治政府和亞美尼亞不到一天就同意棄械談判。納卡政府今天宣布,該政權將於明年元旦自行解散,根據上週達成的協議,亞塞拜然應允許納卡居民自由、不受阻礙的遷徙,當地的亞美尼亞軍也會解除武裝。

    與一些內戰頻繁、或者侵略-保衛戰尚未結束的地區不同,亞塞拜然與亞美尼亞/納卡這場戰爭的勝負已分。截至今天,原本約12萬名亞美尼亞人居住的納卡,已有6.5萬人前往亞美尼亞,超過半數。通往亞美尼亞的「拉欽走廊」沿途有亞塞拜然軍設下的檢查哨,攔截被亞塞拜然認定是戰犯的納卡政府官員。

    亞美尼亞人贏得1988-1994年的戰爭,得以在納卡建立共和國政權,1991年還通過公投、宣告獨立建國,以「阿爾察赫」為國名;但無論戰勝或公投,國際都不承認其主權。接下來,納卡共和國和亞美尼亞多次擊退亞塞拜然,直到2020年9月吞了敗仗,責怪俄羅斯不出手,喊著不該信任俄羅斯、暗示要投靠西方,亞美尼亞本月又和美軍一起演訓,結果亞塞拜然殺進納卡,亞美尼亞和納卡軍完全潰敗,繼續責怪俄羅斯。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路透社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美聯社

    亞塞拜然說,亞美尼亞人可以留下、可以繼續信奉他們的基督教。但20世紀初,篤信基督教的亞美尼亞被伊斯蘭教的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屠殺,這個民族恥辱和仇恨一直都在,而亞塞拜然現在背後的靠山正是土耳其。

    雙方語言也不同,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歐亞中心資深研究員戴瓦(Thomas de Waal)說,納卡的亞美尼亞人現在被告知,若留下,就必須融入亞塞拜然,「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甚至不會說亞塞拜然語,當地自治政府機構也必須解散,這是大多納卡居民不會接受的提議」。

    擔憂可能變成次等國民、或者再次被屠殺,納卡的亞美尼亞人不大可能留下。

    帶走全家男子遺體的人

    俄羅斯維和部隊派軍車和巴士載運了部分納卡居民到亞美尼亞,但也有許多人是坐在卡車車斗一起逃難。其中一輛卡車載著伊斯拉耶良(Ruzan Israyelyan)的丈夫、兄弟和叔叔的遺體,他們在保衛村莊時犧牲了,她寧願把他們葬在亞美尼亞,也不要丟在落入亞塞拜然手中的納卡。

    35歲的伊斯拉耶良說,亞塞拜然軍襲擊村莊時,婦孺躲起來,趁夜逃跑,而男人們留下作戰。她帶著12和11歲的女兒、以及8歲兒子逃入森林,躲避亞塞拜然的無人機,後來找到一輛車,開車前往納卡的首府史提帕納科特(Stepanakert)。

    在史提帕納科特,她們露宿街頭2天,沒有食物,也沒有換洗衣物;亞塞拜然軍封鎖納卡9個多月,村莊孩童早就營養不良,「逃到這裡後,我也找不到半塊餅來給孩子吃。兩天後,不可能再撐下去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朋友的車,大家一起擠了進去」,一路上,逃難車隊有時候會停住好幾個小時不動,她們只能猜想是道路又被封閉。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美聯社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美聯社


    帶著殘疾兒童一起逃的人

    特克村(Aterk)一輛卡車開了170公里,26日抵達亞美尼亞的科爾尼佐爾(Kornidzor)時,有將近50人從車斗裡出來,多數是兒童,至少其中1名兒童明顯患有唐氏症,其他一些兒童似乎也有殘疾。

    54歲的塔拉基揚(Maktar Talakyan)帶著女兒安娜(Anna)和3個孫子一起搭卡車;安娜的丈夫是被徵召的納卡預備役士兵,仍打算留在納卡。塔拉基揚說:「前一晚,雨下個不停,我們沒有地方可以躲雨,好心的司機把一些孩子帶進前車廂裡,至少有些孩子可以不用淋雨」。

    和路透社先前採訪的亞美尼亞人一樣,塔拉基揚一家人在3年內二度成為難民,因為納卡在2020年9月那一次戰鬥裡就丟失了一些土地。

    與她們同行的還有一些婦女和6名年長男性,她們一開始是打算前往納卡首府,「沒有發生什麼爆炸,我們只是決定趁早離開村子」,但後來亞塞拜然打過來了,她們在飯店地下室躲了幾天,等到拉欽走廊開放,就趕緊離開。

    塔拉基揚一行人的卡車,只是26日抵達亞美尼亞的眾多卡車之一。她憶述,逃難的路上,亞塞拜然士兵嘲笑她們,「你們救不了你們的阿爾察赫(亞美尼亞人對納卡的稱呼),沒人幫得了你們」。

    「奶奶,我好怕那些土耳其人!」

    70歲的退休老師佩特羅尚(Vera Petrosyan)是另一個從納卡村莊葉札歐赫(Yegzaokh)逃出的難民。佩特羅尚和家人連衣物也來不及抓個幾件,只穿著身上的衣服逃出,她有2個女兒、4個孫子、3個曾孫,至少大家都逃出了,「我們可以住在帳篷裡,讓孩子們好好長大」。

    對許多亞美尼亞人來說,亞塞拜然人和土耳其人是沒有分別的。佩特羅尚說,那些「土耳其人」開始在村子裡開槍時,大家害怕地跑去山洞躲起來,戰爭只持續一天就落幕,他們被送往俄羅斯維和部隊基地,在俄軍那裡待了一週,然後啟程前往亞美尼亞。

    「我拋下了一切,不知道未來還剩下些什麼,現在我一無所有,反正我也什麼都不奢求了,」佩特羅尚想起在逃到亞美尼亞前看見的槍擊、飢餓、騷動和痛苦,「我希望沒有人會目睹那些事」。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美聯社

    2023年9月25日,已逃到亞美尼亞的納卡地區亞美尼亞族居民。美聯社

    匆忙逃命時,佩特羅尚連兒子阿圖爾(Artur)的照片也來不及拿。阿圖爾在1988年開始的那場納卡獨立戰爭中身亡,得年18歲;佩特羅尚說,「我手機裡有一張他的照片,這就是我唯一剩下的阿圖爾了」。

    回到納卡安度餘生,已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想,「那裡已經無法生活了,他們(亞塞拜然)不會憐憫我們任何人,每個人都很害怕,就連我2歲的孫女都說,『奶奶』,我好怕那些土耳其人」。

    全部人生打包進一個行李箱,沒有選擇

    另一位難民哈察特良納(Tatevik Khachatryana)說,首府居民也都拚命在找燃料,畢竟封鎖多月,燃料匱乏;逃跑當時,「我們只帶了幾件衣服,用手機拍幾張家族相本上的照片」,更諷刺的是,後來亞塞拜然政府還發簡訊給她們,寫道「融入亞塞拜然社會,才是正確的選擇」。

    哈察特良納說:「這才不是選擇,只是假象。在真正的民族融合裡,你不會被殺死、被斬首、被槍斃、被餓死。在這場屠殺後才說你們有選擇,完全就是在嘲弄人」。她認為很少有人會留下,而留下來的人,只是因為他們寧願死在祖國,也不要流落異鄉。

    22歲的納卡記者阿瓦尼尚(Aspram Avanesyan)說,許多居民離開前,把帶不走的東西都燒了。她正在等家人從村子裡趕來首府,大家一起離開,如果可以,她還希望能把祖墳全都遷走,但這是不可能的了,「現在我們只能把一生都裝進這一個行李箱裡了」。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美聯社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美聯社

    2023年9月25至27日,逃往亞美尼亞的納卡居民。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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