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戰場景況 漢光40號演習借鑑烏俄戰爭以哈衝突啟示

國軍今年度最重大的三軍聯合作戰演習「漢光40號」，將在4月份與7月份，分兩階段實施，第一階段為俗稱「電腦兵棋推演」的「電腦輔助指揮所演習」首先展開，將於4月19日起連續舉行8天7夜；而實兵演練則在7月22日至26日進行。國防部也表示，在漢光40號演習中將依據當前敵情威脅、國軍戰力現況、研析烏俄戰爭及以哈衝突所獲啟示，設計仿真戰場景況，以務實檢視戰備整備成效。究竟要如何「仿真」戰場景況？國軍研析烏俄戰爭及以哈衝突又獲得哪些啟示？

曾任陸軍步兵營長的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所長沈明室表示，戰場的「仿真」應該只是一句形容詞，因為烏俄戰爭與以哈衝突的啟示蠻多的，可以切很多面向來談。



沈明室舉例，烏俄戰爭的啟示，第一個最重要的啟示，就是無人機與反無人機的戰爭。第二，在以色列與哈瑪斯的衝突中，哈瑪斯挖地道的城鎮戰，或者是以色列的情報工作太依賴科技情報，忽略了人員情報。

沈明室進一步指出，從以哈衝突中，還可以得到另一項新的啟示是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t, A.I.）技術運用在作戰當中。因為以軍日前採用人工智慧系統（A.I.）去轟炸哈瑪斯的目標，但是卻炸到了美國慈善機構「世界中央廚房」的車隊。其中的問題關鍵可能在於人臉辨識技術的問題，這也是一項新的啟示。

沈明室分析，用人臉辨識轟炸有兩種可能，其一是有是以軍可能早就想到要獵殺這幾個志工，因此早就設定了這些人的臉部識別資料，或者是其二，也可能是臉部識別錯誤、以為他們是恐怖份子，殺害了7名美國志工。

另一項從烏俄戰爭與以哈衝突中得到的啟示，還有國防部最近常談的「接戰規則」（接戰準則）（Rule of Engagement, R.O.E.），其中偏重在「第一擊」（First Strike）的問題。



沈明室表示，「接戰規則」（接戰守則）其實有兩個層面，除了第一擊的部分之外，還有戰場上在什麼情況之下，可以對行為可疑的平民開槍？必須隨著戰場上的狀況的轉變也有所調整，是哪一個層級才有資格改變接戰準則？例如美國在伊拉克戰爭時，因為美軍部隊覺得四周的平民可能都是恐怖份子，但究竟什麼時候可以對這些平民開槍？那是由「師」（Division）的層級，可以更改ROE接戰準則或者接戰規定。

沈明室說明，此一ROE接戰準則的更改，是有彈性的，原本在部隊執行一項任務之前，在沒有危及的敵情下，通常的ROE接戰準則/規則可能是較為不那麼寬鬆的，也就是不能隨便對平民開槍，但是到了戰場情況有變時，那麼「現在」可不可以更改？沈明室表示，一旦戰況緊急時，接戰準則可能放寬到「只要看到平民有不正常的舉動，就可以開槍射殺」，因此在不同的情況下，ROE接戰準則/規則是完全不一樣的。也就是說，在戰場上ROE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國防部作計室聯合作戰計畫處處長董冀星少將上週在國防部記者會表示，今年的漢光演習每一位參演的單兵手中會有一個接戰規則的小卡片，這張小卡會寫明遇到何種狀況應該如何處置。對此，沈明室表示，一般民眾可能只看到外島的士兵或者是空軍的戰機飛行員「第一擊」應該怎麼樣。為了要維持台海的穩定，避免戰爭的升級，階段性的準則當然很重要，但不能只是符合《武裝衝突法》而已，接戰準則是很重要規定，也是一項重點。

對於如何設計戰場景況，沈明室進一步分析，如果要真的對台海有意義的話，就是可思考先前俄羅斯在頓巴斯周邊構築防禦陣地，所以讓烏克蘭的反攻無法得到有效的成果；但現在情勢逆轉，變成俄羅斯要反攻了，那麼烏克蘭可不可以構築一個結合其地形、結合其佈雷區、作戰部署，做一個很好的防禦部署跟規劃。

沈明室表示，在新版的國防報告書中，提到縱深防禦作戰，或者殲敵於縱深陣地內，這個「縱深陣地」有可能就是從俄烏戰爭中得到的啟示，在去年漢光39號演習，在關渡或淡水河口也有這樣的部署 ，但是跟俄烏戰場就不太一樣，有台灣自己本身的特色。

沈明室也表示，未來全世界的作戰受到俄烏戰爭或以哈衝突的影響都非常大。各國也都會參考，來對作戰部署、武器性能與戰術戰法的改良。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 實際的去檢視國軍現在跟以前有哪些作法不一樣，尤其是戰術戰法方面。

前面提到的戰場景況的模擬「仿真」，盡可能與實際作戰場景相似，在電腦兵推階段，是否就該納入考量？沈明室同意，當然在兵推方面，會有一些新的「想定」（Scenario，也稱「情境」）會納入，但最主要是在實兵演練階段才能看出來，驗證成效。

不論是去年的漢光演習，或是陸軍曾在春節加強戰備操演中，由陸軍八軍團機步333旅，在演習場內進行仿真城鎮攻防戰，除了裝甲車與戰鬥步兵協同作戰、進入城鎮中作戰之外，小部隊在逼真的城鎮跟街巷與建築物中交戰，演習中單兵身上配戴實兵模擬系統，若被對方槍上的雷射擊中，就被判定死亡，無法繼續作戰。

另外，國軍部隊也在強化戰場經營，部隊被要求加強執行戰備偵巡、作戰計畫演練等，訓練過程並將環境因素融入訓練當中，使部隊能在訓練中熟稔作戰區域內關鍵基礎設施及重要目標等，並掌握民情、地形、地物等，有利戰時因應空間及時間，適切分配兵、火力部署，循序漸進地強化營、連、排戰術應用能力。

若是今年的漢光40號演習中，國軍要借鑑烏俄戰爭，可以看到烏克蘭部隊只有極少部分在海上以反艦飛彈等擊沈俄羅斯軍艦之外，大部分烏克蘭與俄羅斯部隊在陸地上交戰，而對於外界常批評，國軍是否已經放棄在海空殲滅敵軍，而選擇準備打城鎮戰，沈明室分析，這問題可以分為兩部份來談，第一部分是要問：「我們的優勢是什麼？」

沈明室提出問題，為何烏克蘭在第一階段作戰，能夠讓俄羅斯改變其作戰方向？本來俄軍從四、五個方向進攻，後來只移到烏克蘭東部跟南部，而且進行城市戰，在幾個主要城市中，基輔、恰爾尼克夫、蘇美、哈爾可夫，因為烏克蘭在城市戰打得很漂亮，讓俄羅斯軍隊不敢進入城市，因為俄軍進入城市後兵力就被分散，無法快速的得到戰果，最後改變進攻的方向。

沈明室認為，這給台灣在作戰思想上的改變，是「怎麼樣運用城市戰」。或者，可以回顧過去從民國38年以來，台海防衛作戰一直強調的是「持久戰」，就是戰略上是「持久」的，戰術上是「速決的」。也就是整個戰術行動，動作要很快，因為必須很快要達到戰果，但是整體的「守勢作戰」的戰略就是「持久戰」，用持久戰的方式讓中共耗損其戰爭成本，因為其戰爭後續補給要跨海而來，因此，若是能在灘頭或者是縱深陣地上讓中共部隊耗損的更多，後繼乏力，最後這作戰任務就失敗，國軍整個防衛作戰的想法是這樣。



過去曾有將領提出過台灣應對中共解放軍來犯要「濱海決勝」，但沈明室認為，那是個別將領所提出的。因為如果台海防衛作戰，在空戰與海戰打完就結束了的話，等於說「陸軍一點用處都沒有」。但沈明室認為，陸軍部隊是台灣主要的優勢之一。如果台灣在空戰與海戰後就投降的話，或就輸了的話，等於說，這就符合了中共希望在短期內結束台海戰爭的構想。

沈明室表示，美軍也在俄烏戰爭之後提到說，希望台灣能夠用持久作戰的方式，因為這樣的話，國際支援才能夠來。台灣軍民展現的抗敵意志，才能夠讓國際社會跟國際支援認同或者是同情台灣的處境，給予台灣援助。



但沈明室也表示，如果台灣只有在空戰與海戰中與中共解放軍作戰，然後台海防衛作戰在一個星期內就結束了的話，哪麼台灣過去所有在陸軍建軍的成果，全部都白費了，根本就用不到，這戰爭就結束了。所以，當然如果最好的情況是空戰跟海戰能夠決勝，能夠贏，是最好的。但是台灣不可能把所有資源都投入在空戰與海戰當中。平常在應對「灰色地帶行動」衝突時，台灣需要強大的空軍與海軍，去遏止或驅逐這些「灰色地帶行動」的飛機跟船艦。但是整個總體戰爭或是大規模戰爭發生時，那麼當然就讓敵軍一層一層的損耗。

為什麼國軍在台海防衛作戰強調「重層嚇阻」？沈明室表示，「重層嚇阻」的意思就是每一層都有足夠的戰力，讓中共解放軍消耗。先經過空戰與海戰，到了灘頭戰的時候，敵軍最好只剩下60%的兵力，再經過城市戰的方式，就能夠逐步消耗敵軍的戰力，逼迫敵方要增派兵力過來。可是敵軍已經沒辦法再增援部隊，因為那時候台海已經被美國與日本封鎖了。

沈明室推演，若中共解放軍只剩下60%的登陸部隊，但是他們面臨了不同的方向，例如北部、中部與南部，面對國軍的海岸守備旅，城市守備旅，都能夠牽制解放軍的登陸部隊的話，讓他們日趨損耗，或者是後援不繼，最後敵方只能選擇撤軍或者面對作戰失敗。

整個作戰構想是如同上述所提的。也就是國軍必須從烏俄戰爭中學到，怎樣用持久戰來耗損中共解放軍的戰力，這是非常重要的。

另一項從烏俄戰爭獲得的重要啟示，也就是後備動員與全民抗敵的國土防衛作戰。當然台灣也非常依賴防衛動員訓練的強化，作戰編組的提升，還要有堅定的全民抗敵意志，防衛作戰才能成功。

沈明室認為，漢光40號演習當中，應該是在電腦兵棋推演當中，就已經納入上述這些想定。這種新的改變，沈明室指出，可以從以前的國防報告書中看到，好像中共解放軍打到灘頭就不打了；但現在作戰的想法，跟戰略戰術戰法都有調整，這些都受到烏俄戰爭的影響。



在蔡英文總統2022年底親自宣布大幅調整兵力結構規劃，以強化全民國防為戰略目標的兵力結構調整規劃。就是受到烏俄戰爭的啟示，包括以志願役軍人為主的「主戰部隊」、以義務役為主的常備「守備部隊」、整合民間力量、各部會、地方政府及替代役所建構的「民防系統」及「後備系統」等四大區塊，就是要建構國土防衛韌性。

在台灣整個兵役制度改革之後，防衛兵力有不同結構，沈明室表示，由於一年期義務役已經正式展開徵集訓練，完訓考核通過後，陸續到部隊服役，若經過一年之後，國軍整體守備部隊的戰力應該可以強化，

沈明室說，如果台灣的守備部隊當然要編實的，目前入伍服役的義務役士官兵要一年之後才退伍，今年第一年只有徵集9千多人，一年後退役成為後備役的也只有9千多人，但目前全台灣的有12個守備旅，12個守備旅同時徵集的話，不可能只徵集這9千多人，其實還是會有志願役的士官兵與4個月的軍事訓練役的後備士兵，完全是看這個守備旅的編成，名單上缺員的狀況。一般來說，一個守備旅，如果是海岸守備旅，一般都是步兵旅，其戰時的編制大致都是3,000人至5,000人左右。一個步兵營、一個戰車營、一個砲兵營、並配有化學兵、工兵與資訊通信單位等，構成一個完整步兵守備旅，來防衛海岸線防區。



沈明室也指出，國軍要進行動員召集守備旅時，其徵集名單上有哪些人，名單的核實與查核，也許部隊的成員會有變化，有多少比例的志願役，有多少比例是4個月軍事訓練役的後備士兵，有多少是一年期義務役兵員，但其目的在於能夠「立即編實」，然後強化動員訓練，尤其是海岸守備旅，必須能夠在24小時那編成，能夠透入到訓練跟部署到海岸進行備戰任務。

針對如何整合不同的防衛力量，國防部4月9日舉行的記者會中也說明，國軍將由各作戰區整合責任地境內的三軍、海巡、特戰部隊以及全民總力等，演練灘岸火殲、反擊、反空（機）降、衛戍作戰及城鄉守備等防衛任務。確保國土安全。而這些工作也會在漢光40號演習中，驗證國土防衛韌性。至於演習成效如何，就讓大家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