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死也要潤！中國移民湧拉美叢林人數創紀錄　穿越毒蛇黑幫赴美追尋自由

2023年第一天，來自中國的建築工人小徐剛從南美厄瓜多搭了兩天巴士，來到哥倫比亞海濱城鎮內可科利（Necoclí），疲憊得沒有慶祝新年的心情。他與數十名同胞準備通過哥倫比亞與巴拿馬交界險境重重的「達連隘口」，穿越危險雨林，只為進入美國。他心意已決，離開中國就「沒打算要活著回去」。

《衛報》報導，長達110公里的達連隘口（Darién Gap）是南美洲通往中美洲的唯一陸上通道。多年來，無數海地、委內瑞拉、古巴人民穿越這條危險路徑偷渡美國，期間須涉水穿越叢林裡的湍急溪流、躲過有毒的蜘蛛和蛇、還得逃過虎視眈眈的黑幫與犯罪份子侵擾。

儘管如此，越來越多中國人也試圖從這條路「潤」進美國。「潤」是中國防疫清零封控期間的熱門詞語，來自英語的「run」，即逃離中國之意。

根據巴拿馬官方數據，2022年上半年約有400名中國公民通過達連隘口，之後人數持續增加，2022年11月單月就有377人、12月有695人、今年1月更達913人。今年至目前為止，中國人已成為踏上這條險路的第四大族裔。

國際移民組織（ International Organisation for Migration，IOM）統計，今年1月通過達連隘口的中國移民，已佔2010年以來中國移民的28%。

《衛報》指出，中國在新冠疫情期間雷厲風行的封控政策，以及習近平加強箝制人民的統治作風，迫使成千上萬中國人「潤」往國外。去年12月初中國終結清零政策，今年1月解除出境管制，讓更多中國人踏上達連隘口，邁向美墨邊境。

去年11月至今年1月，《衛報》數度前往內可科利，訪問到其中數人。31歲的小徐向該報表示，他深感中國「一直在欺騙我們、迫害我們」，所以「非行動不可」。他說，很多人之前就想潤，但潤不了。

55歲廚師也踏上險路　矢言幫台灣抵禦中國

小徐坦言，過去他也是愛國「小粉紅」，但2021年他翻牆上網，得知了1950至60年代造成數千萬人喪命的「大饑荒」，以及1989年六四天安門屠殺事件，「我這才發現，中共根本不在乎人權」。他和同行中國同胞還在內可科利高喊「打倒共產黨！」

55歲的南京廚師尹成祥（Yin Chengxiang）則在12月中來到內可科利。他表示，嚴苛的清零封控只是他想逃離中共的原因之一，「我根本不怕他們。如果中國侵略台灣，我們會幫台灣打中共」。

去年起，從中南美「潤」進美國之路的中文資訊越來越多，小徐也是從社群媒體得知相關訊息。通訊軟體Telegram裡的「美國DIY」、「奔向美國」群組都有成千上萬名成員。實際開「潤」的人會輾轉搭機到持中國護照可免簽證入境的厄瓜多，再搭巴士到哥倫比亞的內可科利。

在中國嚴格封控期間，小徐在家鄉花了幾個月時間，找移民顧問公司辦妥護照、義大利學生簽證等證件。他並無留學計劃，只是要取得正當的出國理由。

去年11月25日一早，小徐在江蘇泰州即將封城前逃離。他先抵香港，在中國加強審查出境人士的措施下，護照與證件被扣留了幾個小時後，才獲准搭上前往泰國的班機。「那時我非常緊張，很擔心走不了。」小徐說。

穿越叢林險境重重　傳去年有六名中國人喪命

《衛報》在當地訪問到的中國「潤」者之中，有工人，也不乏中產階級，甚至有帶著孩子全家一起「潤」的。

哥倫比亞一名不具名的政府官員表示，這些中國移民絕大多數是男性，年齡在20歲至55歲之間。踏上穿越叢林的險路之前，他們多半會住在旅館裡，吃幾頓大餐，顯示他們比其他國家的偷渡客手頭寬裕。

不過這名官員也說，有錢不代表路途平安，「他們會暴露在危險之中，例如遭遇搶劫，或成為暴力犯罪的受害者，甚至就此失蹤。」

IOM巴拿馬分會主任羅普瑞特（Giuseppe Loprete）說，若是體力不佳的人，徒步穿越達連隘口可能要走10天，「除了自然災害之外，還可能遭遇暴力犯罪，包括性侵或搶劫」。他說，許多人最後抵達隘口另一端的巴拿馬原住民區時，已呈現饑餓脫水狀態，需要當地人道組織提供醫療協助。

而且，他們之後還要穿越好幾個中美洲國家，才能進入美國申請庇護。

IOM指出，2014年至2022年，至少207名移民在達連隘口失蹤或死亡，其中單是2022年就有41人。有其他移民向《衛報》表示，2022年至少有6名中國人死在這條路上，但無從證實。IOM則說，該組織並未發現去年有中國人在達連隘口死亡，但不排除可能性。

移民潮也改變了尼可科利，當地醫療體系與許多設施不勝負荷，民眾正在極力適應。許多為移民服務的商家也應運而生，包括門庭若市的中國餐館。

海歸人士潤出國端盤子：美國不完美，但能讓人做自己

28歲的小江曾以為自己無法活著抵達美國。曾留學澳洲攻讀金融的他，去年9月底和四名委內瑞拉人與兩名中國人一起抵達達連隘口，開始穿越叢林。

第一晚，他們爬了好幾個上坡後，在一處溪邊搭帳篷，不料天降豪雨，溪水水位迅速上漲，他們的家當全都泡了水。第二晚，小江同行友人受了傷，小江幫忙揹對方的背包，但遺失了自己的帳篷，而且又再度被大雨淋得濕透，「我疲累不堪又饑寒交迫，幾乎快瘋了」。

後來他找到一個廢棄帳篷，但裡面已經有一名迦納人和一名喀麥隆人，小江實在不想再淋雨，只能懇求他們讓自己和友人進去暫避。「我們四個男人排排躺著，相互取暖。」雨水一直滲進帳篷，「我問那兩個男人：『我會不會死在這兒？』他們都鼓勵我『會沒事的，我們會活著離開這裡』。」

最後，小江成功穿越達連隘口，朝美國邊境邁進。他在社群媒體記錄了這段艱險路途，包括被政府人員攔截搜查、與其他移民相伴一程，也不乏造訪觀光景點的旅程。

偷渡進入美國後，小江在美國邊境被拘留51天，終於通過了庇護面談。他說，他的手機、金融卡、幾樣證件都在路途中遺失了。

如今小江已在夏威夷安頓下來，在當地一間中國餐館打工。他仍然是以非法身份工作，還在等待美國政府批准庇護申請。「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他透過電話向《衛報》表示，「美國並不完美，但在這裡我能做我自己」。

雖然中國現已解封，但在東京經營中國移民顧問公司的梁子旋（譯音，Liang Zixuan）表示，想前往美國的中國人仍在增加，未來數月想踏上達連隘口的中國人將有增無減，「那些看到（中國）政府真面目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想離開。」

小徐也說，儘管清零政策終結，他仍然很高興自己「潤」了。他表示，封控期間有太多家庭被分隔、還有許多人自殺，但中國官媒全都忽視，只宣稱已取得抗疫的「重大決定性勝利」。

「他們會做盡一切漠視老百姓痛苦的事情，」小徐說，「我對美國所知不多，但至少比住在中國好……我們就像動物一樣，不喜歡待在寒冷的地方，所以會遷徙到溫暖的地方。我們不想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