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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生來就該被糟蹋」民雄二手書店創辦人黃金山 燒光千萬拉緊每雙求救小手

  • 更新2022/12/13 15:32
  • 發布2022/11/09 19:23
  • 作者/ 陳玠婷

這年代,實體書店已是人人口中的稀有產物,主理人大多都有一個浪漫的理由,不過對於嘉義民雄火車站的「薪傳二手書店」創辦人黃金山來說,卻是一個幫助被社會遺忘的弱勢學童翻轉命運的地方,每天每天,他親自看顧數百名學童的學業進度、為家長生計傷腦筋、煩惱下個月的經費在哪裡,在旁人眼中是個令人不解又執著的傻子,但他仍不惜燒光千萬退休金與借貸,從未想過放棄過這間書店、這群孩子,因為他深知,沒有人生來就該被別人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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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農村子弟搖身一變世貿二館館長,黃金山的命運因國中老師一句話改變了,如今他退休也回民雄老家拉拔弱勢孩子。黃金山提供

他的浪漫其實很實際 每個孩子都是以前的自己

回想12年前,黃金山在家鄉民雄開二手書店,其實多少都有些「一廂情願」。他表示,這一切其實都與生長經歷有關。

黃金山出生自務農家庭,從小生活就圍繞在家裡的莊稼田,放學周末就得幫父母忙,彷彿學校只是一個不得不應付的地方。國中被分配到放牛班,從沒體驗過所謂的學業成就,更遑論運用知識學歷過「好生活」。

直到二年級下學期某一天,一名剛畢業的女老師見他單純懵懂,直接了當對他說:「你知道嗎?老師教書賺的錢比你們家三甲田收成還要多!」這番話讓他相當驚訝,細細思索之後決定開始念書,希望未來能有機會翻轉人生。他說:「在我們這裡,大部分的人不是開牛車,做黑手,或者在工廠做工,以前我從不知道,人生還有其他可能。」

於是,黃金山每天在學校努力聽講,放學奔回家務農後,累得不得了還是拿起書來啃,他回想當時苦笑說,剛開始真的很辛苦,有問題不敢問老師,也不敢奢望同學懂,只能自己埋頭摸索。不過,也因為如此,黃金山在書堆裡讀出趣味,成績提升了有了成就感,國三開學竟直升升學班,跌破許多人的眼鏡。後來,他一路念到管理科學博士,畢業後持續擴充眼界累積經驗人脈,直到退休前已是年薪破百的前世貿二館的館長。

那時,他在館長岡位上不僅負責館內的營運,更計畫結合周邊商圈打造台北曼哈頓。直到2009年國際書展剛落幕後某天,他望著101頂樓,腦中突然出現一些畫面,讓他想起民雄沒有書店,更沒有出現過書展百萬人潮所展現出來的那股蓬勃湧動的力量,「我那時就想,我到底憑什麼站在這裡?同學朋友們都沒有比我笨,如果沒有國二遇到的老師,我今天會在哪裡?」

有了這份感悟,行動派如他,剛好因工作接觸到台北數位天地的書攤商們,不加思索地用200百萬收了書,寄回家鄉開二手書店,平日委託人看管。只是事情不如他所想這麼簡單,書店開幕人潮遠不如預期,他為了吸引小孩來看書,甚至祭出免費借書可以拿100元誘因,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方法錯了,「有個媽媽問我『館長,我們可不可以只拿100元,不拿書?小孩拿書回家連翻都不翻。』那時我才恍然大悟。」

後來,幾經調整,2012年他因回鄉照顧高齡父母,決定再次推動二手書店轉型,以「一對一家教」規格成立課輔班,邀請嘉義大學與中正大學學生擔任老師,輔導小學到高中學業低成就與中低收入學生,這10年來一步步拓展規模,至今每天都有上百組輔導進行中,而他也會在輔導結束後,親自審閱每個孩子的進度,忙到凌晨2、3點才肯睡。

翻轉一個孩子的命運  10天會不會太久?

黃金山說,偏鄉的課輔班不僅僅是課輔班,孩子是否吃飽、品格是否端正,以及家長的生計與教育方法等等,都是「用知識翻轉生命」的關鍵,少一個都不行,而他也因為深入孩子的生活,看到許多令人心酸無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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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民雄薪傳二手書店創辦人黃金山,這10年來傾盡資源與存款,不惜負債也要拉緊每個需要幫助的學童。黃金山提供

舉例來說,課輔班有次收了一名七年級單親學生,每到念書時就躁動不安,起身逃跑,防禦感極強。最令大家驚訝的是,他不會ㄅㄆㄇㄈ,也不會九九乘法表,學習一蹋糊塗,讓年輕的輔導老師傷透腦筋,不知如何幫助他。

黃金山見狀便把孩子叫到一邊,決定直捅核心突破孩子的心防,指著他的衣服問他「你的衣服是不是很破舊了?」、「身上是不是髒兮兮的?」、「是不是很多人說你調皮?」、「爸爸跟阿嬤是不是很討厭?逼你來這裡」、「館長是不是更討厭,要你好好念書」等等,問得孩子淚眼汪汪,忍不住把心裡的委屈與脆弱都宣洩出來。

而黃金山看他哭也捨不得,軟言問他要不要「今天晚上一起做一個跟班上第一名學生一樣的美夢」,間接給孩子具體學習目標,然後他再耐心一步一步帶著孩子念書。10天後,這孩子在學校國文小考竟跌破大家眼鏡拿到滿分,而黃金山親眼見證孩子為成就感感到喜悅,自此之後念書不須人緊追,成績進步有目共睹。

還有,一名原本4科成績加起來100分的小女生,經過一對一輔導後,下一次考試整整進步180分,獲得班級最佳進步獎。不過,原本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小女孩卻面臨老師與同學的質疑,以為她靠作弊才能考出好成績。黃金山回憶當時,小女孩上台領獎時哭得渾身顫抖,那不是喜悅的眼淚,也讓他再次體悟弱勢孩子常常備受刻板眼光,無法挺直腰桿,只能任人澆熄心裡的小火光,所以他更希望自己能為這些孩子們盡一份心力。

黃金山不諱言,學歷已經不是現代社會最看重的能力,但對於偏鄉學生來說,學習以外的資源更少,學歷成為他們翻轉命運的唯一籌碼。也因為如此,他每每看見外在環境給這群孩子的評價都替他們感到不公與不捨,學習低成就並不完全是孩子的錯,打罵只會把他們越推越遠,怎麼還會碰書呢?他感嘆地說:「我們都活在同一片藍天下,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給別人糟蹋的。」

現在的薪傳課輔班總共有民雄、梅山與大林3處分部,接納來自3縣市8鄉鎮的學生,師生加起來超過800人,光是要營運順暢就不容易,多年來他燒光千萬退休金,拿老家去貸款、找募款,事事親力親為,拉著每個學生與家庭,一起走過艱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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